Diary 08 油燈
他點燃了脂肪,室內緩緩地有了光。
房中仍有些昏暗,但醫生說沒關係,他說這樣我重見光明的時候,才不會不適應。「眼睛剛好又看見劇烈的光,那是會前功盡棄的。」好聽的聲音溫柔地說著,他沒有自我介紹,我並不知道他是誰,而我也沒想過,我永遠都無法知道。
那個毀掉我的人。
一根尖銳又冰冷的東西,從我的眼窩邊緣緩緩地、緩緩地探了下去;而後又是一個冰冷的弧狀物,直接且快速的作了一個挖掘的動作,原本模模糊糊的視野,在那一剎那我看見一倒光,就像是我要重見光明的感覺,然後我陷入一片黑暗。
就是一片黑暗,連那搖曳的火光都看不見了,我恐慌極了且開始尖叫、叫喊,但是沒有人回應,周圍安靜的令人不可思議。
「醫生!醫生呢?你說你會治好我的!醫生!」
揮舞著手並試圖抓住剛才還在我身側的人,但是我落了空!我跌坐在一片乾草堆上,疼痛漸漸地爬滿我全身,眼周像是流著淚水。
伸手去摸時,除了水還有血,我不太肯定,但我滿手都是鐵鏽味。
當我緩慢地將手觸摸至眼窩處時,那手指竟然還能探到眼窩深處,猶如一座黑洞般,將手指吸進去。恐懼貫穿了我的神經、支配了我,除了縮成一團喊叫著,再也不能多做些什麼。
混亂之中,我聽見有人關上了門,在外頭不知道呢喃著什麼?
是醫生嗎?
是你嗎?醫生!
沒有人知道,堅持住在乾草堆裡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花店大嬸開口說道:「他本來不是個瞎子的。就是某一天覺得視線模糊不清,並找了個醫生來看看......」誰知道他找了什麼樣的醫生。
「是阿,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。那個穀倉離鎮上有點遠,平常時候也不會過去的。」一旁鐘錶店的老匠跟著附和。
「也是可憐哦,雙眼就這樣沒了。」
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,但看著不像是真的同情誰。人們言語間,盧卡斯想起某天晚上放在馬休私人庫藏裡的那罐東西,那時燈光昏暗,他沒看清,但東西是球狀的,血腥的氣味很重。
那時有意無意地問起,馬休只說是剛得到的好東西。「雖然做不了油燈但還是有一點實驗價值的。」他記得馬休那時候的表情,愉悅。
滿臉疑惑的盧卡斯在數天後接到有人需要木製義眼的通知,他準備了好幾個月,這才動身趕來。
盧卡斯謝過幾位還在七嘴八舌討論的村民,他在已經廢棄許久的穀倉中找到了他。是個已經奄奄一息的人,幾乎沒有活人的氣息,他像是聽到有人進來,趕忙窩在一個牆角,持續地發抖著。
「雖然不是真的眼睛,但如果你需要,我可以幫你安上。我是盧卡斯,施奈貝爾協會派過來的,你......」
「那天那個人,也說他是施奈貝爾協會的!」可能是因為許久未進食、水,聲音有些乾啞。
「你如果......」
「不!你走開!」低啞的聲音是恐懼的,揮舞著雙手,作勢要打人。
「那我東西放在這裡,你可以摸一摸,其實放進去就可以了。」盧卡斯沒打算再驚嚇到病人,他做出一個放下東西的聲音,不做打擾地退出了門外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或許有半天的時間,直到聽著腳步聲離開並且遠去,他才放鬆了警戒地爬上前,摸了摸地上的東西,是木質的圓形,放進那個黑洞剛剛好。
他站了起來,摸索著前進,突然有個人參扶住他,他嘗試反抗了一下,發現對方並沒有惡意。
他讓對方參扶著走了一段,四周很安靜,沒有人聲、沒有鳥叫蟲鳴,這是哪?他總算發現不對勁,想說話卻讓對方佔了先機,他嘴裡只能吐著紅色的泡泡,血紅的染了身旁的草木。「你也配這雙木眼?」
這聲音,很熟悉,是那個醫生!
「正好,取你一點東西,讓你與你的眼珠團聚。」對方是笑著說的,而他除了寒冷便再也感受不到什麼了。
為什麼要拒絕好人呢?